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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因勢利利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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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《大楚律》,瞞報災情,情節嚴重的,主官罷免官職,充沒家產,屬官降兩級調用。情節並不嚴重的,大多是罰俸三年,官降一級。

朝廷明文規定了知情不報的後果,可是這究竟什麽才算是“情節嚴重”,什麽是“情節不嚴重”,這就無非是上官定奪的事情了。

好在老天長眼,這幾年都沒有什麽大災大難,因此事丟官的,還沒有幾個。

前朝時,中原大旱,胡人橫征暴斂,致使民亂,荊南民眾揭竿而起,這才成就了大楚的基業。大旱持續了三四年,直到大楚建立後的第二年才結束。而後這十年,風調雨順,沒有什麽災情,就連黃河都沒有決過堤,越發讓人相信大“楚”才是天定的正統,有蒼天護庇。

十年了,這最大的災也不過是某個小縣地動,壓塌了一些房子。朝廷連派專人賑災都不用,當地開倉放糧,再以修補房屋代替徭役,就能解決自行解決災情。

歌功頌德的人多了,就連楚睿也覺得自己真是天命所歸,每年祭天祭地,都越發虔誠。

馬上就要過年,各地恨不得報上個“瑞雪兆豐年”才好,此時發生雪災,怕是兩地的百姓連年都過不好了。

李茂聽得堂侄的話,再算算受災的時間,心中暗罵了一聲,即刻就進了書房,匆匆寫了一折,揣著就走。

“你和我去趟‘微霜堂’。”

李茂心中也滿是焦急,若真有瞞報,那就不止是凍死牛羊的事情了!通州人口不少,位置重要;汾州有不少馬場,大楚產馬的地方本就不多,這些馬場裏的多是各地遴選出的優異馬種,在汾州水草豐美的地方放牧的,此時大雪……

他可是管著兵部的,這戰馬也算是武備的一種!

李鈞滿心以為叔父得到消息,應該是立即進宮才對,誰知道李茂揣著折子,帶著他繞過游廊,穿過幾道門,去了西園。

繞一圈,又回來了。

“微霜堂”裏,杜進和齊耀正在看著兩個孩子的功課,最近天冷,天亮的也晚,他們便把兩個孩子上午上課的時間改的晚了一些。

“李銳最近的功課寫的越發有深意,真不敢想象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寫出來的話。可惜他進學的時候晚了點,要是我們二人早一點進府,說不定大楚第一個十四歲的狀元……”

“先生!先生!”

齊耀皺起眉頭,這書童好生吵鬧,就算是國子監的學生,進“微霜堂”也不敢如此大呼小叫。看樣子最近一段時間他管的太松,倒讓他這書童越發沒規矩了。

“先生!國公老爺來了!還帶著李府的堂少爺!”書童跑的飛快,剛剛聲音還在老遠的地方,瞬間就已經近在耳畔了。

“這位信國公,不會真把我們當成那種私塾先生了吧?先是李銳,後又來了李銘,再後來無數國子監學生也來討教,現在可好,連個堂侄都要帶過來見見,說不定又是要我們照拂一二的。”齊耀笑著搖頭,“不成,不成,我可不想累死。我得找個地方躲躲。”

昨日李銳和李銘都因這侄少爺告了假,他自然是知道什麽人進了府。

他和杜進原本就不是為了謀生而選擇教導李銳的,這雜務一多,難免不悅。

杜進笑著齊耀的憊懶:“你那書童那麽大聲的叫‘先生’,怕是整個西園都聽見了。此時明輝兄想裝不在,也得要信國公相信才行。那位李鈞是進京趕考的,學問應該不差,我們提點一二,替他看看題卷就是,哪裏要我們費多少神,明輝兄你也太誇張了。”

“自是不能和東升兄比,東升兄原本就做慣了先生,我在家連自己子侄都不耐煩教,若不是看李銳資質不錯,李銘也天生聰慧,怕是早就萌生了去意。”齊耀把暖爐往懷裏再塞了塞,“哎,這位國公一來,我的手爐就要放下來啰。”

抱著手爐和別人說話,除非是非常熟悉的朋友,不然是很失禮的。這大冷天,不能抱著暖爐,可真是遺憾。

說話間,李茂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院門前。齊耀和杜進站起身,走出堂屋去迎接信國公。

只見信國公李茂身後跟著一個黑皮方臉的魁梧書生,長得濃眉大眼,倒是精神。只是那書生穿著一身靛藍色的錦緞棉袍,倒越發顯得黑了。

齊耀看著可樂,忍不住抽了抽嘴角。

李茂見兩位先生出門迎接,趕緊連聲道:“兩位先生無須多禮,外面天冷,我們進屋說話。”說完就繼續往裏走。

齊耀和杜進一看,這李茂看起來挺急,似乎不是來介紹侄子的?兩人心中疑惑,腳下卻不停,跟著李茂,也不緊不慢地進了屋。

李茂進了李銳和李銘上課的屋子,從懷中掏出折子,遞給杜進。

“先生是通州人士,應該比較了解通州的情況。我這堂侄在年前進京,遇見通州、汾州大雪成災,疑惑京中無人知曉,遂問詢與我……”

杜進聽到“下雪”,心裏就咯噔一聲響。

杜進年少的時候,通州也曾下過大雪,那場雪凍死了不少人。而後牛棚壓倒,牛羊被壓死,這時都是一家有牛十家租借,那麽多耕牛被凍死或壓死,導致第二年春種之時無牛可用,只好用人耕種。

人力不足之時,有壯丁的人家還好,壯丁少的人家只有看著田地荒廢,或多花費些錢糧請人來種,第二年過的極苦。

待他看過帖子,臉色越來越陰沈,齊耀不知帖子裏寫的是什麽,不免露出好奇的神色。

李茂到“微霜堂”來,正是因為這位杜進先生原是通州人士。

通州靠北,位在要沖之地,一直是京城連接北面和西面的重要州府。而汾州地廣人稀,若是受災,反倒沒有通州的情況危急。可是汾州有馬,又產鐵,若是出現大規模的傷亡,他管著朝廷的武備,日子也不會好過。

杜進看完帖子,把帖子遞給了齊耀,對李茂正色說道:

“通州府原本管著全州上下總務的,正是貴府的姻親,現任吏部尚書的張寧張大人。”

李茂點頭,“這事我自然知道。”

“只是張大人考核為上上,提調回京以後,接任張大人的,乃是通州原右參政的袁班。此人熬了十餘年,方才升任通州主官,掌得一地之權,怕是擔心年底報災,倒丟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官位,便想等上一等,看看雪災情況如何。只是後來雪越下越大,道路被封,他不想瞞報,也只能瞞了。畢竟這雪災說大可大,說小可小,倒是沒有地動或者蝗災來的嚴重。”

杜進在通州時正任的是張寧的幕僚,自是對張寧的屬官都十分熟悉。

“此人性格剛愎,才幹雖有,卻聽不得人勸,又喜愛結交世族。若瞞報,倒真是像他會做出的事。”

“通州記錄在冊的有六萬三千戶,口二十萬有餘,若是算上隱戶,怕是更多。”杜進說道:“若貴府侄少爺所言無誤,那災情一定很嚴重。因為通州不比其他地方,乃是北方通往京城的要道,如今竟沒有人知曉,肯定是道路受阻,禽鳥不飛,訊息不通的緣故。”

“依兩位先生之見,我該如何做呢?”李茂誠懇求教。

“如今,國公大人最好及早上報,同時再派人先去通州、汾州等地查探一番,弄清受災的程度和範圍。此事必須趁早,真要拖到除夕以後,不知有多少人家家破人亡,再也無法過年了。”

“小生有一事不知,不知幾位先生可否解答?”李鈞一臉迷茫,心中有惑,不由得問出口來。照理說他的叔父向他人問策,他最好是不要插嘴的,可是他心中藏不住事,有話就說,倒將所有人註意吸引到身上來。

此事正是李鈞發現並報與李茂的,杜進和李茂自然是隨他提問。

“我上京時,也見過不少京中為官的世族家人運送年貨上京,那應該是北方莊子裏出產的毛皮山珍等野物,照理說,若路中受阻,京中應該有不少人家得知大雪之事,為何竟沒有一人通報?”

“這……”杜進看了一眼齊耀,“齊兄……”

“你不必避諱我,我家雖是荊南大族,可是我家的莊子都在南面,年貨和孝敬兩個月前就已經入了京,自是不知。”齊耀把折子放在桌上,收起一貫的嬉笑表情。

“你這書生心善,我便答你的疑惑。”

“這其一,受災的多是貧苦百姓,達官貴族、世族大家的府邸乃是磚石土木築成,不易被雪壓壞,就算死了一些牲畜,也算不上傷筋動骨;”

“這其二,世族庇護的隱戶眾多,這原本只是先皇安撫世族的做法,卻已經成了大楚最大的危機。這些隱戶平日裏將田地歸於世族中有爵位功名之人的名下,躲避田稅,在豐收之年自是有許多好處,可一旦受災,朝廷必要徹查受災人口,按戶賑災,這些隱戶雖也受災,卻不在平民的戶籍之中,當然得不到救濟。”

“世族只管收租收稅,自然是不會管救濟的事情的,這些隱戶若心中不平,難免生事。大族還好,為了產生事端,怕是會拿出錢糧來安撫,可是一些小的世族為了化解矛盾,恐怕巴不得統統都不要賑災為好……”

齊耀見李鈞臉色鐵青,心中嘆了句年輕氣盛,繼續說道:“這就是其三了,通州世族林立,卻都算不得大族,平日裏誰也不服誰。這世上的事,通常都是聲音一多,反而什麽都做不成的。”

“那新上任的州官在通州熬了那麽多年,和許多世家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,反倒不敢輕舉妄動,這一耽擱,延誤了上報的時機,局面變得更加厲害,索性當成道路受阻,無法上報,說不定反而能逃過丟官的一劫……”

“說到底,無非就是‘利益’二字罷了。”李茂收起折子。

他正了正衣冠,向齊耀慎重說道:“此事,還望先生相助。”

齊耀挑了挑眉,“我一介白衣,有什麽可襄助的地方?”

“先生的兄長乃是國子監祭酒,侄兒又是國子監掌議。國子監學生眾多,必有留在京中沒有歸家之人。這其中若有通州或汾州的,家鄉受災,一定是極為擔心。此時通、汾兩州想要瞞著災情,但紙包不住火,一定有漏出去的地方,我想要先生做的,就是讓火燒的更旺些。”

李茂拱了拱手,“自古士林掌握著輿論的喉舌,若民情激憤,朝廷就不得不做出表示。賑災之事刻不容緩,可要是再派人查看,現在河流結冰,大雪封路,必定耗時漫長,若再在朝堂上扯皮,一來二去,還不知道要拖多久。”

李鈞聽得叔父的話,驚訝地合不攏嘴。

這就是所謂的“因勢利導”嗎?這這這這這……這些大人們的腦子究竟都是怎麽長的?

“一到天災之時,隱戶之事就會暴露出來。聖上擔心隱戶的問題已久,此事正是發動的最好時機。只是我一人畢竟力量薄弱,思慮不周,還望兩位先生教我。”

李茂雖然才能平庸,卻不會因為自己不聰明而故作聰明。

這幾個月來,他也漸漸想明白了,他是信國公,有些事不需要親力親為,他只要做好皇帝手中的劍,劍指何處,他便指向何處就是。如何蕩平憂患,自然有許多其他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去做。

就算沒有志同道合之人,當今聖上是他最大的依仗,心甘情願為陛下排憂解難之人難道還找不到嗎?

世族雖勢大,可他們吃的太飽了,卻讓別人餓著,天長日久,自然有許多人不滿。

齊耀聽到李茂的話,心中也是暗暗吃驚。

這位新任的信國公李茂,在昔日李蒙叱咤年輕一輩之時,只是他身後各方面都表現平平的一個普通少年,既沒有驚人的才能,也沒有過人的志向,甚至連英俊的相貌都沒有,任何人說到他,只能做出一個“樸實”的評價。

李蒙任中書侍郎,隨侍君王左右的時候,李茂身上甚至連個官職都沒有。

結果這大半年來,信國公府雖然風頭正盛,卻都和這李茂一點關系都沒有。射玦和中秋夜的事是邱老太君的手筆,三國演義和“三國殺”是已故的李碩所作,反倒更襯托了李茂“虎父犬子”的形象。

可他雖然沒有什麽做的十分精彩的地方,但這一年來,錯處卻也是一點都沒有。他在政事上也很謹慎,絲毫沒有落下任何可以給世族派抓到把柄的地方。

如今他只是略略提到隱戶,這位信國公就馬上想到了其中的厲害關系,而且已經在考慮如何借此事擴大影響,讓聖上找到處理隱戶的名義了。

他甚至還考慮到如何將局勢變的更加急迫,讓這些世族們連拖延的時間都沒有。

此人也許在學問和人處事故上真的表現平平,可是在把握局勢上和體察上意上,卻不見得比那些老狐貍差多少。他明明知道自己出身大族,卻依然敢於向他問策,透露自己想做的事,甚至還向他求助,該說他膽大呢,還是自信?

這是李茂隱藏在“庸人”面具之下的才能碼?

此番他進信國公府,還真是進對了。

見齊耀並不說話,李茂也不心急,只站在一旁等待。

過得半響,齊耀這才輕輕點了點頭。

“信國公只管上奏吧。此事我會和家兄商議。”

李茂得到了齊耀的答覆,大喜過望,向齊耀拱了拱身,大讚道:“先生高德,李茂替這麽多受災的百姓先行謝過。我這就進宮去。”

皇宮內,皇帝楚睿聽到本應在家休沐的李茂求見,奇怪地問了問少監。

“可問了是因何事求見?”

“說是有折子上奏,因今日沒有上朝,所以只得在宮門外求見。”

楚睿知道李茂為人,並不是冒進之人,此番入宮,怕真有什麽急事,連忙召見。

等李茂進了書房,遞上折子,楚睿還在考慮是什麽事。

待他看完折子,心中大怒,他本是隱忍自持之人,見到李茂折中所言,依然還是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。

“這袁班,怎麽敢,怎麽敢!!!”楚睿咬牙切齒地道:“五天了,受災五天,朕竟然沒有得到一點消息!該殺!”

“陛下,此時不應該追究什麽人的責任,而是應該考慮賑災的問題。”李銳來之前已經正如他教訓他那侄兒一般,詳細思考過該如何去說,所以從容不迫道:“陛下一直憂心隱戶的問題,此事倒是一個動作的好時機。”

“哦,此話怎講?”

李銳不緊不慢地把兩位先生的分析覆述給皇帝聽,其中還夾雜著不少他自己的見解。

“……雪災之事,半是天災,半是人禍。官員不敢上報,自然是怕丟官,世族不敢上報,卻是為了那些隱戶。陛下不如先擱下懲治那些隱瞞不報之官的罪責,先極力賑災,那些隱戶受雪災影響,損失極重,自然有人會鋌而走險。到時候借此發作,便可以把隱戶一事徹底徹查。”

“隱戶之所以難辦,無非是那些百姓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,可是一旦賑災的錢糧動人,他們自己就會先跳出來表露身份。到時候陛下只要下旨,願意回覆原戶籍的一概既往不咎,且會發放良田,與其耕種,自然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敢站出來。”

李茂沒有說準備讓齊耀挑動輿論的事情,但只是說到隱戶一事,就已經足夠讓楚睿動容了。

“好,好好,信國公一心為公,朕甚是歡喜。信國公有大才,是朕先前輕忽了!”楚睿大喜之下,對李茂連連誇讚。

“臣不敢居功,此時乃是臣府上兩位先生的分析,臣只是集思廣益,略加整理而已。此外,臣的堂侄進京途中依然不忘觀察民情,也值得誇獎。”李茂知道自己的本事,就算他說這全是他想出來的,也沒有人信,索性把身後輔佐提議之人全部推出來,大家一起得功,也算是他的報答。

“此外,臣的堂侄還擔心一事。最近天象不好,臣的堂侄在荊南老家時,也曾見過這樣怪異的天象,而後不久就有了雹災。臣擔心京中出現雹災,此事應該找天文博士細細詢問才是。京中若有天災,怕有損君威。”

“原來茂公的家裏還藏著諸葛先生。此事若能完美實施,人人當賞!”這一場雪災,卻因為可以解決楚睿多年盤桓在心頭的癥結,而讓他覺得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。

“此事關聯甚廣,還需細細籌劃才是。唔,這雹災也是問題……”

楚睿連發幾道諭旨,宣了欽天監、戶部尚書和曾任通州布政使的張寧一起來紫宸宮的書房問政。

欽天監的官員最先趕來。他們最近日觀天象,心中早有疑惑,這時聞得皇帝宣召,監正立刻點了天文博士和五官靈臺郎一起覲見。

楚睿見監正早有所備,心中猜測李茂堂侄的猜測恐怕不假,再一仔細詢問,監正的回答果然佐證了答案。

“陛下,我們此次前來正是要稟報此事。北面雲層厚重,黑中帶紅,且無風無雨,不像是下雪,到像是要下冰雹的天象。而且看這烏雲壓城的態勢,冰雹恐怕還不小。”監正若心中沒有成竹,是不會貿然稟報的。災事不怕報大,若是到時候災小,那就是聖上恩德感天,若是災大,也怪不著欽天監,他們畢竟是人,不是神。

楚睿一聽真有冰雹,立刻讓書記官記下,準備明日上朝時向百官問策。

此時欽天監的一位五官郎突然跪下,道是有奏要報。那監正心中不悅,正想替他開口,皇帝卻開了口:

“你且說來。”

“啟稟陛下,這京城裏恐有雹災,但更大的天災怕是在入夏之時。”這位五官郎是道士出身,因為長於天象變化,占定吉兇,被特點到欽天監裏來的。

“此話怎講?難道你真的能掐會算不成?”楚睿雖然相信天文歷法,天時天象,卻不相信占蔔鬼神之事,此時聽到這五官郎有危言聳聽之嫌,心中先生了不滿。

“並非臣能掐會算。而是臣觀天象,北方似有雪災,如今京城又有冰雹,這是洪澇之象。我大楚建國以來,風調雨順,這自然是天命所歸,上蒼眷顧,但大凡大旱之後不久,必有洪災,此乃天地間‘此消彼長’的道理。陰陽平衡,水土共濟,大旱過後這麽多年都沒有洪災,實屬奇跡,可如今天象異常,怕是這洪水明年就要來了。”

五官郎心中也十分害怕,他在前幾年時就擔心有大的洪災,日日檢測著各地的水情以及天象的變化,可是這麽多年過去,天象並無異常,各地的水位到了夏季雖有增長,卻遠沒到洪澇的地步。

現如今,他日夜觀察天象,料定北方有大雪,尤其關外的牧民,恐怕更是無法過冬,心中甚是擔心。山中積雪融化,必會造成水位上漲,再加上春日多雨,這一來,夏季怕是要頻發水災了。

他把心中擔憂一一說來,又繼續說道:“若關外大雪,那些蠻人沒有了來年生存的希望,就會冒死在邊關劫掠。這又是一處危險。自古天象變化,和人象也息息相關。臣一想到這些險象環生的場景,不免夙夜憂嘆。只是臣官小言微,這一切又只是臣的推斷……”

“如今陛下召見,臣只好冒著‘欺君罔上’、‘妖言惑眾’的罪名,冒死上奏。”

他的話一說完,那欽天監的監正和其他屬官博士嚇得連忙下跪。這五官靈臺郎只是一個小小的七品官員,自然是沒有面聖的機會的,可他身為欽天監監正,一個五官靈臺郎都能發現的情況,他卻沒有發現,甚至要到皇帝來詢問才稟報“雹災”之事,怎能叫他不惶恐?

這穿著道袍的靈臺郎年紀不大,只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,卻口齒清晰,心懷寬廣,倒是引起了楚睿的興趣。

他踱到這靈臺郎的面前,正色問道:“你說,北方有大雪,關外下的更大?”

靈臺郎又將頭叩地,不敢直視聖言,但口中卻說著肯定的答覆:“是,聖上。夜空無星,塵煙直上,北方雲中帶青,應有大雪。”

楚睿看了李茂一眼。李茂也笑著撚了撚須。

“你這靈臺郎,倒有本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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